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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阿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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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衣女子抱著肚子, 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鬢角一顆一顆滾落,她強撐著坐起身來, 滿眼警惕地面對著我。

“你……你究竟是……是什麽人?”她忍耐著痛意開口問我,“誰讓你……誰讓你進來這裏的?”

此刻我正陷在自己的腦洞裏無法自拔, 彈指一揮間已經腦補出了一部戲本,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才登時驚醒——呀、這個小六,不是說這邊不會有人來嗎?這才過了多久,打臉也來得太快了……

我趕緊轉身將房門關上,手一揮設下一層結界。轉頭再看向地上的女子,只見她面如紙色,楚楚可憐, 卻咬緊了嘴唇不肯漏出一聲悶哼。

“你……你沒事吧?你,你,你的肚子……你的肚子裏是……”我咬著舌頭結結巴巴地問道。

沒想到聽到我的“關心”, 她卻唰的一下擡起頭,一把護住自己的肚子, 鉚足了最大的氣勢, 故作兇狠地質問我:“你要做什麽!?”

我連忙澄清, “我不做什麽……”

“——你究竟是何方小妖?”

“小妖???不是,我已經不是妖……”

“——你潛入吹櫻院究竟有什麽目的!?”

“我、唔、沒什麽目的……原來這裏叫吹櫻……”

“——你想對少主做什麽!?”

“什麽?我不想做什——你說誰?”

她雖然連珠炮似的朝我發問,但似乎並不想聽我的回答, 吼著吼著情緒越來越激動,居然捧著肚子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,我正疑惑她是不是還不死心想攻擊我, 就看到她反手抓住墻角插滿百合的花瓶,“啪”一聲往地上砸去。

她這是想引起別人的註意!我意識到她的用意,立刻上去制住她還想抓東西的手,一手將她反扣住,一手捂住她的嘴,“你老實點兒!”

這動作叫她痛得差點背過氣去,再也忍不住嚶嚀一聲,兩腿一軟就要滑到地上。

想到她畢竟是個孕婦,我有些於心不忍。於是將她擡到臥室床邊,想讓她平躺在床上,然而她氣急敗壞,一時吱哇亂叫,又撕又打。“你個大美人兒,氣性怎麽這麽大!”沒辦法,我抓起床上的被褥直接將她卷了三圈。

然而還不等我松一口氣,忽然“咚”的一聲,像是有什麽東西撞在了門上的聲音。

屋裏的兩人都嚇了一跳。紫衣女子一聽外面有動靜,張嘴就想呼救。幸好我眼疾手快,立刻撕下一段紗帳塞進她嘴裏。

她在床上不甘心地“嗚嗚嗚”,我心驚膽戰地尋著剛才的聲音來到門邊,臉剛湊到門縫上,“咚”,又是一記悶撞。

這、這是什麽東西?我貼著門縫往外瞧,只見門口好像站著一只小黑貓?

說它是貓,仔細看卻又不太像,沒鼻子沒眼的,一團漆黑,更像是誰用仙法捏出的傀儡?!

我心一動,想起之前小六的黑影形態,這小貓難道是他?

“咚”,“黑貓”又拿頭撞了房門第三次,卻依然沒有成功,暈頭轉向地在門外左看右看,像是在疑惑怎麽沒能按計劃進入房間。

再三辨認,應該就是小六沒錯。我揮手撤去結界,將房門打開。剛開開一條縫,那“黑貓”立刻像煙霧一樣鉆了進來。

“是你嗎小六!?”

只見那小黑貓徑直跳上桌,面朝著我一屁股坐了下來。床上的紫衣女子在看到黑貓的一瞬間停止了掙紮,瞪大了眼睛,驚異地重新打量起我。

我關上房門轉身回到桌邊。那黑貓盯著我“看”了半晌,像是確認了我是“我”,身體的輪廓突然變得模糊起來,轉眼就變成一縷悠悠黑煙。黑煙裊裊升起,竟在空中排出了兩行字!

“事急耽誤,香盡恐難歸。原地靜候,日落前必回。”

好啊,原來是來通知我繼續坐著幹等的!說好的線香燃盡前回來呢!

還沒等我發作,黑煙又重新聚攏變回黑貓。只見小黑貓前腿一擡,竟然站了起來!然後它像個人一般,拱“手”朝我拜了三拜。

我不禁失笑,這小子知道我定然氣憤,還記得要先跟我賠禮道歉。

拜完後黑貓重新四腳著地,從桌上一躍,就鉆出了門縫,眨眼消失不見了。

我無奈地長籲短嘆,“日落前必回”?從現在到日落還要多久啊?他到底找沒找到善頌,也不知道給我交代一句……現在善頌仍然下落不明,你要我如何在這房裏熬再幾個時辰……

“你到底……是誰?”

我扭頭一看,紫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吐掉了口中的紗布,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我。“你與少主是什麽關系?他……他為何傳信給你?”

我走到床邊蹲下來與她平視,她倒是毫無畏懼地回瞪著我。

“你口中的少主……是戮罹嗎?”我問。

她咬著唇沒有回答,估計是有些拿不準我這麽問的意思。

“你的意思是,戮罹他是,魔界少主?”我重新問。

“你不知道少主的身份嗎?那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?”她以問代答。

居然。

我閉上眼,一時重心不穩,晃蕩了一下坐倒在地。

“小六他……戮罹他什麽時候開始做魔界少主的?”

“少主自然……生來就是少主……”

生來就是少主。呵,原來如此,這就是他一直以來隱瞞的事情,這就是他的“不能說”和他的“暫時不能告訴你”。

魔界的少主,潛入青城山三清法會,那失竊的名冊自然就是他盜的,他當時還面不改色地跟我說“我不是賊”。堂堂魔界少主,假借故人之名,不惜偽造一樁滅門慘案,也要去到方諸山,隱姓埋名,一蟄伏便是十年。方諸山上究竟有什麽東西?

到底,他魔界少主混入三界到底有什麽目的?他到底還說過多少謊話?

我突然背脊一陣發涼——擄走善頌的是魔界刺客,而戮罹正是魔界少主,這、會不會根本就是一場陰謀?!會不會根本就是他導演的一場戲!?

“嗯……”

床上的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呻/吟。我擡起頭,只見紫衣女子此刻面色慘白,汗如雨下,五官痛苦地擰在一起,明顯和剛才的狀態不同。

“你怎麽了?”我楞楞地問她。

“我……”她在被子裏難耐地蠕動了一下,“我可能……要生了……”

我一聽傻在原地,“啊???你要生了???你、你、你……那怎麽辦?!”

她虛弱地擡眼看向我,猶豫了一瞬,道:“你應該是少主的人吧?”

“少主的人?”她的用詞讓我沒來由地臉一紅,“不是不是!但……但我確實認識你們少主……”

“少主用分身給你傳信,自然是極信任你的。”她道,“既然少主信任你,那阿寧便也信任你。”她邊說邊想從被子裏坐起來,然而我給她裹太緊了,讓她踉蹌了一下又摔了回來,隨即又是一聲悶哼。

其實我現在都還沒從“小六是魔界少主”這件事帶來的沖擊中緩過來,此刻仍有些六神無主。見她難受。便也一時忘了她是魔、我是仙這回事,上去幫她將被褥解開,又將她扶坐起來。

她應該是剛忍過一波陣痛,面色稍有緩和,喘了兩口氣對我道:“小女阿寧,請……還請小姐相助……”

“阿寧?”我念著她的名字,“你究竟是什麽人?你這孩子……你這……我要怎麽幫你?”

她道:“小姐你……你放心,我也是……少主的人……”

我倒抽一口涼氣,“你是、是、戮罹的……人?那、那、那這果然是、是……?”我顫抖著指向她腹部的隆起,如遭雷劈。

阿寧一楞,忙解釋:“不不!這不是少主的孩子!小姐莫要……莫要折煞阿寧……”

哦!我從剛才開始莫名其妙提著的一顆心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落了下去。“那你要我怎麽幫你?”

阿寧撐著我下了床,顫顫巍巍站起來,我這才註意到她裙間一片濡濕,怕是羊水已經破了。

她提了一口氣,艱難地道:“求小姐……求小姐送阿寧一程……去六甲堂……我去找宗先生……為我接生……”

“六甲堂?可我不知這六甲堂在何處……”

“小姐放心,”她道,“阿寧為小姐引……引路……我現在……已……無法騰雲……”

我回想著剛才小六的傳話,他讓我“原地靜候”,再看看身邊孱弱至極的女子,她正因新一輪的陣痛襲來而攥緊了拳頭,全身發抖。

好吧,我本也不願坐在這房裏幹等,於是咬咬牙將阿寧打橫抱起,一腳踢開了房門。

然而在見到吹櫻院全貌的一瞬間我當場楞住,這、這是?

粉色花樹、樹下秋千、石桌石凳,這分明就是我在心境中與千嬰相見的那個小島啊!?只是這庭院比夢裏的小島大多了,那片幻境只是取了這花樹下的一隅。

果然,這吹櫻院果然就是千嬰的住所!那為何小六也會住在這裏?他和千嬰是什麽關系?魔尊……和少主?

不過我還來不及想明白,懷裏的人已經開口哀求出聲:“小姐……快……我快不行了……”

行吧,等下再找小六好好問清楚好了。我召出祥雲騰空而起,小心翼翼地將阿寧放在雲上,也不忘要掐一個隱身咒,將我倆隱藏起來。

“往……往西南方向去……三十裏……”阿寧顫顫巍巍地指出一個方向,我立即朝那邊飛去。

飛到空中,我終於看清了傳說中魔界的全貌。頭頂的天空仿佛蒙著一層慘紅色的薄膜,能夠隱隱約約看出此刻正日頭高懸,卻沒有一絲陽光能真正漏進來,整個魔域好似包裹在雞蛋殼裏。

腳下不用說,就是魔界的主城,綿延方圓不知幾千裏,黑漆漆的一片鬼蜮,自下而上翻騰著鼓鼓瘴氣,空氣中偶爾飄來陣陣焦糊味,一會兒又變成血腥味,還能隱隱聽到不知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慟哭和尖叫。

遠遠能看到正東方有一條漆黑的大河,汩汩黑水上下翻騰,浸透著魔界的每一寸土地,仿佛是源源不斷地將不祥與絕望輸送而來,看得我毛骨悚然。

“到了……那裏便是……六甲堂……”阿寧指著下面一個地方,我伸長脖子看去,只見那是一處僻靜的院落,隱藏在茂密的植被裏,青瓦白墻,清清凈凈,氛圍倒是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。

我帶著阿寧降落在院前,剛松開隱身咒,門口一高一矮兩個守衛就立刻沖了上來。我嚇了一跳,正要擺開陣勢迎敵,卻聽到其中一人說:“阿寧姐!你沒事吧?”語氣頗為焦急。

阿寧沖他二人擺擺手,“我……我快要生了……宗先生……宗先生在哪裏?”

“啊?阿寧姐你要生啦!?”他倆一聽,高的大驚、矮的大喜。高興的那個立刻上來幫忙攙扶著阿寧要往院裏送,“宗先生在丹房,阿寧姐我送你過去!”

高的那個卻警惕地打量了我幾眼,“阿寧姐,這位是?”

“她……她是來幫我的……”她來不及多做解釋,“去……去丹房……”

我跟著守衛的指引,一起攙著阿寧進了院子,走過了幾條走廊,終於來到了丹房前。

矮個守衛叫著“宗先生!阿寧姐要生了!”就將房門推開,一位白發白須之人應聲而出,神情滿是驚訝:“這還沒足月,怎麽就要生啦!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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